高小雯不说话，却有不甘从那空洞的眼中流露。
屋中安静了半晌，高小雯忽然抬起了头，她开口，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，“我认罪。但二位既是阴差，我想问问，这地府给人的命数，究竟是如何安排的？为什么作恶者、伤人者仍可毫无愧疚的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？”
高小雯越说越激动，声音竟还有点颤抖起来。大概是被江川慑人的气势震慑住，她没有抬头看他，反而全程死盯着看起来面善得多的孟杭，像是要向她要一个答案。
孟杭张了张嘴，却答不出来。心里想着，司命的活儿不归我管，大不了回去帮你问问崔越之。
而那高小雯仍然死死地盯着她，眼眶里缓缓淌出的，竟是带血的泪。孟杭在奈何桥边上发了一年的汤，大大小小死相各异的亡魂见了不少，可那些毕竟都是心无过深怨念的鬼，如今是她第一次见到怨灵。
那双眼中的偏执与绝望，竟一时让久以不用呼吸的她有喘不过气的错觉。
江川皱了皱眉，不动声色地向身侧跨了一步，挡住了高小雯望向孟杭的视线，“人活着时犯下的罪，阳间自有律法予其惩罚，”他停顿了片刻，“纵使活着的时候侥幸逃过，死后，也必会一件不漏的与其清算。”
江川背对着孟杭，她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，只觉得说到“清算”两个字时，他的语气无端地加重了些许。她没看到的是，说出后半句话时，江川眼神中带着的偏执。
高小雯顿了一下，又兀自笑了一声，“可是我只想要亲自复仇的快感，我要让他们在活着的时候，”她的语调变得越来越尖锐，最后几个字更近乎于尖叫，“就、痛、不、欲、生！”
变故发生的突然，以至于来不及阻止。
伴随着最后一个字说出口，高小雯身上忽然燃起了青色的火焰，她很快消失在了火焰中，在火焰燃尽的地方，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由灰烬落成的繁复符咒。
江川的视线落在那道符咒上，双眸陡然一沉。孟杭也注意到了那道符咒，“这是...？”
“这是鬼与鬼之间缔结契约的符号证明，”江川凝视着地面上的灰烬，“强大的鬼帮助弱小的实现未了的心愿，而弱小的则以自身的魂魄为代价，化为养料，使它的法力更加强大。无论成功与否，弱小者最终都将化为鬼火燃尽，魂魄消散，再不入转世轮回...”
孟杭想起高小雯眼里流出的血泪。
“地府严禁鬼魂间缔结此类契约，”江川的手摁在斩魂刀刀柄上，“看来事情倒不是一个怨灵作乱这么简单。”
忽然，身侧传来轻微的响动，倒在地上的徐娟正幽幽转醒。孟杭连忙走过去，在她睁眼前对她施了个遗忘加催眠法咒，刚要爬起来的徐娟再次晕倒在地上。再睁开眼时，她便会忘记今夜被怨灵惊吓附体的经历。
孟杭施完法咒，正要起身离开，目光却瞥见她身边掉落在地的日记本，上面几个红色大字一下子吸引了她的视线，“我可以帮你。”
她的目光上移，看到上面徐娟自己写下的黑字，“想逃离这个重男轻女的家庭，希望那个老不死的不要对我指指点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