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当天早上,戚慎独在洗手台前吐干净牙膏沫,随后对着浴室镜子不耐烦地扯了扯军装过于难缠的领带。

    “设计这玩意的人就是个傻逼。”戚慎独暗骂着,一道活动着筋骨走下楼,拐个弯就撞见楚律正站在穿衣镜前整理仪容,于是登时不自觉地顿住了脚步。

    不同于往常在家的宽松懒散,穿上净化科制服的楚律像换了个人,浅金色的晨辉沿着整肃的制服边缘勾勒出那副削瘦挺拔的身躯,他随手系上衬衣第一个扣子,动作利落随性,瞧不出半点平时裹着毯子到处蠕动觅食的模样。

    戚慎独呆愣在那里,他本以为心底潜藏的惶恐不安会加重,但事实是他居然无端构想出了一副未来的画面——卧室里两个孩子还在熟睡,楚律早已起床收拾好准备上班,看到他便笑着凑过来踮脚将吻落在他唇边,然后柔声告诉他家里冰箱没酒了,记得买。

    猛地打了个寒战,戚慎独被最后峰回路转的剧情惊醒,正要告诫自己试图饲养一头狂放不羁的吞金兽就是这种下场,但很快他就悲哀地发现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,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那副光景还不赖。

    陷入自我质疑的消沉当中,楚律这时似有所觉地转过头来,在黑发和纯黑制服的映衬下,他的面孔雪白到呈现出一种不可逼视的锋利,但开口却是对戚慎独招呼道:“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哼。”戚慎独内心不屑,暗想像我这种乡下小伙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,不会妄想我得不到的东西,所以你如果太优秀的话我们是不会有未来的。可即便如此,他动作上却很诚实得如游魂一般,不自觉地抬脚走过去,站定在楚律身前,任由对方抬手按住他的胸膛。

    喉结滚动了一下,戚慎独全程低头注视着向导泛着光泽的唇角,暗暗寻思这就要给我今日份的糖衣炮弹了吧?他一边内心雀跃不已,一边皱着眉矜持道:“真拿你没办法,都快出发了还老缠着老公要来要去,万一把孩子吵醒了又走不了了。”

    楚律替他重新打好领带,闻言纳闷地瞥他一眼:“哪来的孩子?”

    不好说那是自己的幻想,戚慎独若无其事地咳嗽两声:“早晚会有的。”

    “不,相信我,不会有的。”楚律温柔地拂去他军装上的灰尘道:“你现在那破差事连养我都费劲,更别提给孩子赚奶粉钱了,而且你出差后指望家里谁能照顾孩子和我?”

    好家伙,这一问直击灵魂,戚慎独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他累死累活负伤回家后,一大一小两只吞金兽眼巴巴盯着他嗷嗷待哺的场景。

    于是霎时间,他想要孩子的念头就退缩了一大半,但仍旧不肯在楚律面前服输,死鸭子嘴硬道:“你这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,天天就在家负责当好米虫坐山吃空得了,孩子和养家那是你需要琢磨的事吗?到时候一转眼你就会发现,在你坐在沙发上喝啤酒的功夫,孩子就能出门拿你喝剩的易拉罐卖废铁了。”

    他滔滔不绝地掩盖心虚完,楚律还想再说:“我不喜欢喝易拉罐装的……”

    “好了好了快走了,一会儿该赶不上航班了。”戚慎独怕他抓住自己的毛病穷追猛打,于是连忙打断他,拎起装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,用胳膊揽着人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……”楚律被他往外带地一步三回头,戚慎独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呢,结果停下来就听楚律顿了顿道:“那箱奥利奥饼干碎带了吗?说好的到那儿天天给我做圣代别忘了,黎明港可是很热的。”

    “带了带了,我连花衬衫和防晒霜都准备好了!”戚慎独真是服了败家向导,回去述职搞得跟去海边度假似的,而且对于黎明港这个老家,居然一点具体的人和事都想不起来,说起风土人情倒是记得十分清晰。

    可能这就是天生享清福的命吧。